父亲的闹钟总比鸡叫早半个钟头。我蜷在被窝里数着声响：先是火柴擦过磷面的“刺啦”声，接着是铁锅与煤气罩的碰撞声，然后是羊奶咕嘟冒泡的轻哼声，像一串温柔的密码，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慢慢铺展开来。
初三的晨读从六点半开始。考虑我骑车上学路上还要半个小时的时间，父亲总在五点四十就把烧好的早餐摆在灶台上，有奶羊、肉丝炒饭、荷包蛋和腐乳等等，当然每天的早餐，父亲都是变着花样的给我做。我五点半起床，十分钟时间洗漱，慌乱得吃一通，然后来到小院里，骑上父亲早已冲过气、擦得锃亮的自行车出发上学去了，当然，书包是父亲已经用橡皮筋提前固定在后座上的。
那一年是2003年，最让我忘不掉的除了禽流感疫情，还是每天的那一碗羊奶，那羊奶是盛在东北特有的蓝边半大碗里。那年春天，父亲看我太瘦，为了给我补充营养，特意从养殖场买了一头母山羊，每天割草、遛弯，呵护备至，等小山羊出生了，我和那小山羊也便成了“一奶同胞的姐弟、姐妹”。从那以后，父亲总是每天早上赶在我的“弟弟妹妹们”吃奶前，去羊棚里挤羊奶，然后倒在不锈钢盆里，放在煤气罩上小火慢炖。父亲说羊奶“太硬”，熬炖时间要长一点，看到羊奶快溢出盆沿儿就加一点冷水继续炖，就这样反复三到五次，羊奶也就炖好了。
第一次喝羊奶的时候，总觉得有一股子“羊膻味”，于是我就放一大勺白砂糖，后来喝得次数多了，反倒觉得这“羊膻味”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，糖也放得越来越少，再后来，索性不放糖了，干脆喝那原滋原味。一个月下来，眼看着脸圆润起来，也真真吃出了“奶隐”，早餐没有羊奶，其他的饭菜是吃不下的。两个月时间，由于我和“弟弟妹妹们”过于能吃，羊妈妈的奶水被我们喝“干”了，我们也就只能无奈“断奶”了。
父亲是一个不善言辞的男人，他心灵手巧，虽没有干出一番大事业，但农村里的伙计他算得上是一把好手。周围四邻谁家房子漏水了，他帮忙去修，谁家猪圈要扩建了，他帮忙去弄，谁家新买了看家狗，他帮忙弄食盒，等等，大家都说他热心肠。
对于我这个女儿，他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，只是默默用行动表达着关心和爱护。高中三年和大学四年都是离家在外地，我也就只能偶尔才能吃到父亲做的早餐。
转演间，大学毕业以来，我已在中国石油浙江销售湖州分公司工作了十四个年头，期间，还结了婚生了孩子。在儿子上小学那一年，母亲也退休了，父亲就带着母亲来到了我所在城市，帮忙带孩子、收拾家务，我又吃到了父亲做的早餐。十来年时间，感谢互联网的发展，父亲的厨艺也有了很大的精进，以前都是中式的，现在也多了一些西式的，什么面包、三明治、牛奶、豆浆、坚果、燕麦等等，也是每天变着花地做，他还是像以前一样，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准备，有时为了保证我们的营养，他一大早就会包饺子、卤牛肉，让我们吃的饱饱的再去上班上学。每天晚上睡觉前，我是不关房门的，因为，我想听那欢快的“闹钟声”。
父亲的爱永远是深沉的，前几天，老家有事需要回去处理，他提前包了各种馅料的饺子、手擀了很多面条，装在保鲜袋，放在冷冻柜里，为了区分各种馅料，他还在保鲜袋外面做了标记。父亲和母亲是在我出差的最后一天早上坐着高铁回老家的。傍晚回到家后，我打开厨房的“粮食柜”准备烧晚饭，看到了父亲准备的燕麦，知道我的喜好，他买了带有水果冻干的那一款谷物燕麦。那时，我的嘴巴有些颤抖，我的眼睛也潮湿了。（作者：金逸）来源：浙江销售湖州分公司
